我国古代的青铜文明曾经傲世独立。当时生产出的大量的浑厚典雅的礼器,刚韧适度的兵器,各具用途的使用杂器和生产工具等,以其奇特生动的造型,繁复华丽的纹饰,体现出中华民族雄伟浑厚的气魄。这些融合当时的文化、工艺技巧于一体的精巧器物是中华民族古代文明高度发达的象征,是中华民族永远的骄傲。
青铜文化的涵义
中国古代的青铜器之所以能够形成一种独具魅力的文化,是由于其上凝结并反映了古人的思想,是当时人类文明的代表。所以,我们在研究青铜文化的过程中不能仅仅依据一些历史文献记载去研究青铜文化,而需要根据青铜器这种器物的实在来直接把握整个青铜文化。应该把青铜器置于整个人类文化的系统之中,通过对这种物质文化发展的考察来研究人类精神文化的演变,从而找到其和艺术文化的关联。
青铜器这种金属制品是当时器物文化发展的一个高级阶段:从石器到陶器到玉器再到青铜器。从石器时代开始,人类的器物制作水平不断在提高。到了商代,器物文化开始与制度文化及精神文化融合,当时的“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所以生产的青铜器多用于礼仪祭祀和战争。也就是说青铜器在当时是属于一种高贵的物品,是当时文化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
这种处于上升时期的器物文化,在技术和艺术水平上是发展的高峰。除了造型上的诱人魅力外,社会功能作用也很明显。当时的精神生活及人的心理需求都要通过物质生产来实现,所以,青铜器主要是以一种器物的形式给人心理上的厚重感和认同感。人的心理情感需要和社会稳定需要在使用青铜器的过程中得到满足。因此,商代青铜器并不是为审美而作,它是一种具备社会功能的文化整体。例如,青铜器的纹饰图案从社会功用角度来看,就包括了人类社会在内的宇宙世界的秩序和庄严,纹路和节奏都在展现着生命的韵律。
我国青铜专家张光直先生就曾指出青铜器不仅是“沟通天地的媒介”,它还承载着商人永恒的追求和生活的理想,代表着青铜时代人们把握世界的特殊方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商代青铜器上繁复的纹样都是经过了非写实的夸张变形的。这些变形了的纹饰使青铜器与陶器和玉器相比,显得更加庄重和威严大气。
商代青铜器不单是为了反映统治者的愿望或是反映创作者的个人情感。它的存在,是为了用各种各样的表面特征去暗示一种共同的民族语言形式的存在。古代中华民族对世界特殊的把握方式决定了青铜器这种特殊的文化艺术表现形式,它是古人对世界的发现和理解的反映。
李泽厚先生认为超人的历史力量才构成了青铜艺术的狞厉之美的本质。青铜器因此才具有威吓的神秘力量。贡布里希也指出:“曾对雕刻恐怖面具的某些部落进行过观察的人类学家说,他们发现这些人生活得怡然自得,十分快乐。我们不能仅仅由于这些文化或其他文化的艺术产生了一些非写实的作品,就得出结论说这种艺术一味注重的不过是‘神圣的事物’。”这也说明商人是通过这些具有狞厉外表的器物表达的是自己对神及祖先的敬畏之情,而不是恐惧。
对比中外早期的文明发展史就会发现:“只有一种青铜时代的文明——那就是中国——可以被确定无疑地认为不曾轻易中断而持续至今的漫长文化过程中的第一阶段”。相比较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青铜文化,只有中国的青铜文化在世界史上独树一帜。这种极具凝聚力和辐射力的文明对中国后来的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同时对形成中国人的特殊品性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就像古人利用甲骨文记录自己对世界的认识一样,青铜器中同样凝结着古人的世界观,这正是中国青铜器的特殊之处,这个特殊性从本质上决定了中国青铜文化的特色是以伦理政治为核心,是一种人文型的器物文化。
青铜文化起源及发展
中国商周时代的青铜古称金或吉金,其化学成分是锡青铜和铅锡青铜。在人类技术发展的阶段中,使用青铜兵器和工具的时代,就称为青铜时代。
最早人类使用的铜是自然铜,就如同人类最开始使用的工具是无意中拾得的一块合手的石块一样,古人无意发现了这种的特殊的有着韧性和塑性的材料,从最开始自然铜金属的发现到后来的铜与其他金属元素的合金的运用,此间人类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技术积累的过程。在长期的实践中,人们发现直接冶炼得到的纯红铜金属液粘性很大,铸造成型比较困难,而且成型后的器物坚硬度也不够。长期的实践摸索使人们发现掺杂了其他金属元素的铜溶液要更容易铸造成型,而且成品的性能更加优良。于是,青铜凭着自身的优势成为人类发展史上一个不可替代的时代的文明载体。
中国经过一个很长的技术经验积累时期才进入青铜时代。考古工作者曾在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中发现过质地不纯的黄铜片;在距今约六千年以上的临潼姜寨的仰韶文化遗址中也发现过成分不纯的黄铜片;在山东胶县三里河龙山文化遗址中,也曾出土了两件铜锌合金的铜锥。这些考古发现说明,早期的中华民族,已经开始尝试利用这种大自然的赐予来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
大约在公元前21世纪,中国开始了自己的青铜时代。经过夏代的初始阶段,早商时期的发展阶段,晚商至西周早期的鼎盛阶段,西周后期至春秋的衰落阶段,到战国初期被铁器时代的开始所逐渐代替,中国的青铜时代持续了共约1500多年。
现有的青铜考古资料表明,中国早期的铜器多出土于西北地区。例如陕西姜寨遗址出土的距今6000多年的黄铜片和甘肃马家窑文化出土的距今已有5000多年的铜刀。因为甘肃地处中国与西亚之间,古代游牧民族曾在这片区域中不断来往迁徙,所以很多国外学者认为中国人早期使用的铜器极有可能是从西亚传播进来的。
实际上,关于中国青铜文化的起源的问题,中国文化人类学家、民俗学家林河先生认为,“发源”与“文明”是不能划等号的。他说:“中华民族自古是一个智慧型的民族,从不拒绝优秀的外来文化,并经常能将其发扬光大,使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印度的佛教传入中国形成了中国式的佛教,一直流传至今,而印度的佛教反而因不能适应环境、不能与时俱进等原因逐渐衰败。中国的唐朝也曾大量引进了西域文化,成为“盛唐气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使西方羡慕不已,出现了“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景象,也是很好的例子。所以,即使中国人是受到西方制造青铜器的影响而开始冶炼青铜器的,也不会影响到中国在青铜文化上的先进地位。因为,虽然中国进入青铜时代不如西方早,中国青铜文化自身的发展史却清楚地表明,它是在中国新石器文化的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实际上,中国夏、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的造型和艺术风格,是中国史前先进的陶文化一脉相承的延续。青铜器的造型和纹饰都是从最开始对陶器的模仿开始慢慢发展、演变得更适合青铜这种材料的。这种器物文化的延续性证明了中国青铜文化自身发展的独创性。
中国地大物博,但在古代,辽阔的疆域使得各地域之间的交流有限,这直接导致各地青铜文化的起源缘由可能不尽相同。但是发展到后来,随着各地域之间的文化交流增多,彼此之间的青铜文化开始相互影响、交流,在此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发生文化的分化与融合。各地的生产力发展状况和技术水平加上各地的矿产情况不同,使有些地区的青铜文化发展迅速,有些地区发展缓慢。
出于最初起源的不同以及自然条件的差异,中国各个地域的青铜文化在每一发展阶段里,都可以按地域分为不同的文化代表区。不过文化的中心始终是自然条件比较优越的中原地区。发展中,中原文化不断以周围地区中的文化精华来完善自己的体系,从黄河中游一段区域发展到包括黄河中下游、长江中下游和长城南北的广大地域。夏商周王朝的更替也不是完全彻底的对前朝文化的否定,而都是对前文化的延续发展,注入新的活力因素后促使青铜文化达到新的水平。
就这样,中原先进的青铜文化不断和周围其他地区的青铜文化发生交互,以自身的先进性去影响它们时也不断吸收其他地域性青铜文化的先进因素。这些交流当然并不局限于中华民族内部,与其他一些相邻的不同民族之间也是有相互的影响学习过程的。可以说,中国青铜文化发展的道路是独立但又不封闭的,是在同其它民族地域的青铜文化不断的交互影响中前进的。
青铜文化的研究简史
中国青铜器的研究,历史上大体上偏重于文字。历史变迁,到现在留下的可供后人参考研究的文献记载已经不多。在我国,这门综合研究的学科是由郭沫若先生、容庚先生奠定基础的。现代科技的进步配合青铜文化领域的专家们的指导,使我因目前对青铜器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考古工作的进展,也是我们对青铜器的了解和认识更进了一步。迄今为止,我国各地陆续发现了许多的珍贵的青铜器遗存。在河南偃师、河南殷墟、湖北盘龙城、湖北随州、四川广汉、陕西西安等等地区的重大发现,为今天我们的研究提供了实物例证的宝贵资料。
我国目前对青铜文化的研究已经进行得比较深入了。郭沫若先生为此门学科奠定基础的两部著作《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彝器形象学试探》,对商周青铜器做出了系统的断代研究。并把青铜器铭文的研究与古代历史的研究更明确地结合起来,并企图解决古代社会的性质问题。容庚先生也在当时的科研条件下把青铜器的彝器部分作了综合的考察,进行了缜密的论证,构成了比较完整的研究体系。由此,青铜器研究开始形成了独立的学科。马承源先生的《中国青铜器》从青铜时代的开端起始,结合考古取得的资料,对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作了阐述、分析和研究。这个领域的著作还有很多,这些前人心血是我们在各自的领域做研究的灯塔。
如前文所说,青铜文化是一种器物文化,那么只有把青铜器作为研究对象,我们才能更好的了解这门艺术。目前的研究,主要是从青铜器的形态外貌上去发现它们反映的问题实质。就青铜器的形态而言,主要分为礼器、兵器、乐器、水器、生产工具和其他一些生活实用杂器等。根据马承源先生论述的观点,目前青铜器的研究对象大致是集中在青铜礼器、青铜兵器、青铜乐器、青铜工具、青铜器表铭文、青铜冶炼铸造工艺、青铜艺术和华夏族以外的青铜器几个方面。
青铜礼器从来都是青铜研究的主体。目前对青铜礼器的研究也进行的十分透彻深入了。这是因为礼器是各种青铜器中所占比重最大的部分。并且青铜器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商代人的崇神思想。礼器是当时的祭祀用品,其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商时的“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说明兵器的重要性是和礼器同等的。在当时的奴隶社会,兵器的种类、数量、质量等都和奴隶主的直接利益相关,所以对青铜兵器的集中研究也是我们了解当时社会文化的途径之一。
虽然当时的社会战争频繁,但是礼乐社会是当时的主流,这些社会的特殊要求使得我国古代的青铜乐器无论是在音律还是音高等方面都是出于极高的水平。青铜乐器上反映的音乐乃至乐器铸造工艺方面的内容都十分丰富。
青铜生产工具则是当时社会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代表。体现了社会发展的方向。正是青铜工具的出现,使当时的社会出现了生产分工和更多文明进步的机会。
青铜器表的铭文由于具有丰富的史料研究价值而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每件青铜器.上的铭文都是对当时的社会情况的直接记载,是极具参考价值的史籍记载。
青铜文化的灿烂则直接是由当时精湛的青铜铸造工艺决定的。冶炼金属本身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历程里的一大步,各个古青铜冶炼遗址的发现情况和各种精巧铸造方法、合金配比等技术层面的内容,都是青铜艺术中技术美的要素。这些古代的工艺技术对于我们现代的材料、加工工艺甚至设计等方面都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青铜艺术则是从青铜的造型特点来研究这种器物文化的艺术性所在。同时,传播与交流也是一种文化的存在甚至发展的必要条件之一。所以通过对华夏族之外的青铜器的风格和独特性的研究,能了解当时其他各族与华夏族之间的文化的交互情况。这些是认识和研究华夏族以外各部族物质文化的基础。